懷念那机械般的聲音

在中心里﹐他可以算是一個非常稀有的病人﹐因為他是亞洲裔的后代﹐再加上他罕見的特征﹐讓人對他印象深刻。所謂罕見的特征﹐就是他像個不倒翁﹐無論坐著或站著時﹐都會很固定式地搖擺﹐而且每當他走路時﹐都會不時地停下來﹐擺起空手道的姿勢﹐準備“應戰”﹐然后耍了几招﹐又再繼續上路。另一個特征是他不太說話﹐不是他不會說﹐而是他不想說﹐更不會主動地說﹐而且他說話是沒有聲調的﹐像個机器式的聲音。

每當他來到我的音樂治療小組里時﹐總會固定地坐在那張椅子上﹐兩只手交叉地放在胸前﹐一副很不友善的樣子。他也盡量坐在圓圈外﹐嘗試与其他成員保持一定的距離。其實他願意來加入音樂治療里﹐我已經很高興了﹐所以也不怎么強迫他一定要參与。開始時﹐對他我承認帶著有點害怕的感覺﹐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的空手道招式會耍出來﹐而且對他在沒有什么了解時﹐不敢對他有任何的要求。所以﹐當我要其他成員玩某種樂器時﹐我都對他查顏觀色﹐注意他到底喜歡什么樣的樂器﹐什么樣的歌曲。

終于有一次﹐我帶了一個新樂器Cabasa到音樂治療小組里。一個像似圓鐵錘的樂器﹐旁邊的鐵鏈聲會發出莎莎又清脆的聲音﹐它可以是一種樂器﹐也可以當作按摩的用途。當時候﹐記得每個病人都被按摩得不亦樂乎﹐大家都很享受吧﹐他在旁也看得過癮﹐咯咯地笑了起來。哈﹐機會來了﹗我拿著Cabasa轉過去向著他﹐把Cabasa放在他手心上﹐輕輕地轉動著﹐一面轉﹐一面唱著歌。過不多久﹐他竟輕輕地以机器式的聲音說著Ca-ba-sa﹐我馬上給他适當的獎勵﹐他也因為得到獎賞﹐重新說了兩三遍。他的班導師連連稱贊他﹐摸摸他的頭。他咧嘴而笑了﹐笑得很可愛。這樣的治療維持了好几次﹐他開始會正确地回答我們的問題。以后﹐當我拿某些樂器給他時﹐碰到他喜歡的﹐他總會重复地說著樂器的名字﹐碰到他不喜歡的﹐他就會習慣地說“I don't want”。無論是前者還是I don't want﹐都是他的表達﹐同樣地能夠得到适當的獎勵和贊美。當然﹐他以后的主動式語言(Spontaneous Speech)就慢慢地增加了。

漸漸﹐他開始愛開口了﹐除了例常的樂器名字和I don't want﹐他還開始唱歌了。雖然他每次只唱唯一的一首--YouAre My Sunshine ﹐而且還是用那机械般的聲音﹐但每一次唱完總能得到大家的歡呼和鼓掌。只因大家都能看到他逐漸地進步﹐語言漸進地發展了。坦白說﹐比起什么天王天后的聲音﹐至今我最懷念的還是他機械式的歌聲。。。